捐精领域的种种乱象近日受到广泛关注,据《新京报》报道,目前网络上出现大量 “自助捐精”群,捐精者自称可通过直接或间接方式,使求精者受孕。众多捐精者的另一个见面语是,捐精免费。行内人士称,捐精者更多是想“免费找刺激”。
这些“自助捐精”者借助网络平台,与求精者自行联系,据说采用的方式既有“直接捐精”,也有“间接捐精”,而所谓“直接捐精”就是自然性交。如此一来,不但一个男性的精子可能被用于数量不限的女性,没有任何正式记录,将来不免出现生物学上的问题,比如近亲婚配或遗传疾病,而且客观上形成了性滥交,除了败坏道德,还可能传播性病。
既然存在如此多的问题,为什么有关部门不严加监管?为什么求精者还敢于以身相试?原因十分简单,现行的捐精管理相当严格,无论对求精者还是捐精者都有种种要求,程序复杂,耗费时间,价格不菲,令不少求精者视如畏途。所有这些麻烦,单从科学角度来看,完全是必要的,为了防范可能的负面后果,从检查、筛选、冷冻到最后手术,必须做到医学上的一丝不苟。相反,“自助捐精”看似简便易行,其实风险重重,绝对是弊大于利。
但生活常识告诉我们,在婚姻家庭范围内发生的“造人”过程中,似乎很少有夫妇对医学要求有如此周密的考虑,现在连婚前检查都交给未来的夫妇自主决定了,双方基因是否正常,结合之后,生下来的孩子能否确保健康,几乎都听天由命,最多到孕检的时候留心下。一边是自然生殖的随性,一边是捐精生殖的严格,同样关系到后代的健康,岂能如此厚此薄彼?
其实,这里涉及一个重大的伦理问题。在世界所有文化中,婚姻家庭具有某种神圣感,“清官难断家务事”,不是法官不够高明,判断不了谁是谁非,而是法官不适宜介入夫妻间或亲子间的某些事务,国家或法律有自己的边界,“家门”就是其中的一段。法律尚且如此,远不如法律有强制力的医学,就更无能为力了:当国家承认法律不该干预家庭生活过多时,原本十分必要的婚前体检也只好悄然淡出,等待新人们自主选择。至今人类在自然生殖尤其是婚姻家庭内的自然生殖方面,不受法律干扰,更不受医学的干扰,就是伦理超越医学的最好证明。
出于医学的本能,医生希望所有出生的孩子都足够健康,却因为家庭伦理大门紧闭而不得入内,无奈之际,突然有患者找上门来,说是因为自然原因,无法生育,需要借助医学手段,实现“造人”的梦想,怎能不令医生喜出望外?在这种情况下,医生就可以祭出“健康生殖”的法宝,给捐精生子设置种种限制,而且严谨如医生,所设的每一条限制都有充分的医学根据,必然经得起外界的推敲。
然而,目睹身边自然生殖的亲朋好友一点不受限制,求精生殖的夫妇们难免想不开:“每年生下来的那么多婴儿,有几个经过了严格的医学把关,不是一样好好的?为什么我们捐精生子的就该遭遇那么多限制? ”
单从概率论上去辩论,医生们真的很难回答这个问题,人类的健康确实重要,但大头没管住,管住个小头,有多大意义?取消了强制性的婚前体检,每年新出生的残疾婴儿数量上升,医生不也只能被动接受这个后果吗?苦苦为难求精生子的夫妇,那又何必呢?
患者如此纠结,医生如此窘困,监管部门又缺乏可行性措施,结果只能是合法的捐精生殖门槛高高在上,而求精生殖在“自助”之下,自发而行。乱象迭出,不知若干年之后,会生出怎样的后患!
中国实行计划生育已经30多年,早已从数量控制进入质量管理。接下来恐怕不仅对于捐精生殖的现象需要加强监管,防患于未然,而且对婚姻内生殖也需有通盘考虑,不宜将事关民族未来的生育大事,完全交由个人和家庭处置,法律、科学和伦理相互之间到底什么关系,也该彻底梳理一下,好好确定各自应有的边界究竟在哪里。
(责任编辑:廖颖瑶)